到不了的明天

云鬼

　最近脑海里时常会闪现出这样一个场景：初二的寒假，腊月二十三上午，从新桥三中领完成绩单回来，路上已经化冻了，破旧的自行车轮里塞满了泥，我只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推着走，然而心里还是很高兴，因为刚才从于老师办公室里借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以假期看。路遇村子南边另一个庄的女生，也在三中上学，她很亲切地和我打了招呼，我一时怔住了，然后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回到家已是吃中午饭的时候，妈妈还在灶屋里忙活着包饺子，我顾不得揉掉裤腿上的泥，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堂屋门口的阳光下看起书来，屋檐上的积雪融化了，滴答滴答地滴着，像是下起了雨，时而溅起一点到手上脸上脖子上，冰凉冰凉的。晚上外面都纷纷放起了鞭炮，过小年了，我爬在堂屋的大桌子前，在黯淡的日光灯下补着日记，写下一页页分行的文字，要在除夕夜前把这一本日记写完。
　　记得那时候晚自习会趴在课桌上傻傻地幻想，等到十八岁，能办身份证成了大人时，我做了多少事已经该有多伟大。而十八岁的生日时，我还煎熬在高三的教室里，计算着自己一次次的考试分数离清华有多远，为一个女生的事情纠结缠绵，晚自习时毅然在日记上写出一篇文采飞扬豪情万丈的《十八岁长大》，传给同桌和周围的人看，赢得称赞声一片。我想那就等到二十岁吧，等到二十岁时我一定呆在清华的校园里，有绿树红花，有很大的图书馆，有志同道合的同学，有很多时间看书写字做自己喜欢的事。
　　二十岁我已经在大学里了，只不过是在中国最北方的一座大城市，一所再普通不过的大学，学着陌路的专业，听着阿桑的歌，看着几米的漫画，读着海子的诗，写着《人淡如菊》《一直很安静》之类平淡文字，每周和朋友们去小饭馆喝两次酒。然后是不再想什么，一头埋进书里，读过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后，又让自己沉浸在西方哲学的痛苦思辨里。谈着吵吵闹闹玩玩笑笑分分合合的爱情，写着甜甜蜜蜜痛痛彻彻酸酸咸咸的心情。有了一帮可以聊天，可以喝酒，可以吹牛，可以逛街，可以一起挥霍青春的朋友。总是怀着最后的幻想，总是有着道德的忠诚，总是守着原始的虚荣，我又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专业一次考研一所大学上。我说不是因为我还迷信着什么，也许我只是想去看看江南的风景。梦里故乡，纸上江南，心魂一线牵，人活着，总要有个人有件事让你心心念念眉上唇间，才不会觉得这世界太无聊太孤单。虽然最终蝴蝶飞不过沧海垂柳绿不到长安，我总是检验了一个过程算出了一个结果渡过了一苇彼岸。什么都没有改变，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一个人的悲喜哭不了地痛不了天。
　　记得成哥说我很像《红楼梦》里的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我其实是一直自嘲为方鸿渐的，志大才疏浑噩度日，只是为什么读到香菱“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判词时还会眼泪潸然呢？
　　不能让别人喜欢，我总要活得不让自己讨厌。不能顽石补天，我还会伫立着风干。不能逐流改变，我也要学着言笑晏然。我不相信他们所说的明天，我不相信重复了一万遍的谎言，我不相信触了脾肺就痛了心肝。我不相信，挥过手还会再见；我不相信，伊人蓦现已灯火阑珊；我不相信，地方天圆却永无流转。我不相信，泪干了血也会干；我不相信，麒麟露出了马脚血管涌出了喷泉；我不相信，是非无忌善恶无报天道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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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到不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