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达以上，而恋人未满

云鬼

　
　有没有那么一天，离别以后，想念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就连一些细端末节，也开始在某个无眠的深夜，奔袭而来。此去经年，旧时的风景依旧，只是看风景的人，却早已走散在人海茫茫。
　　
　　——写在前面
　　
　　文：洛希
　　
　　1。初恋这件小事
　　
　　H城的公交车永远都是这般横冲直撞，中年司机满头大汗，像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叶弋看着车窗外杂乱无章的街道，嘴角微微抽动着，想说些什么来应和车上乘客的热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自己始终还是习惯独自一个人，不是孤单，而是独立。吵闹且拥挤的车厢里，空气混合了汗水的味道，叶弋坐在公车最后面的座位上沉默不语，仿佛所有的吵闹都与他无关。
　　
　　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叶弋有些被动的随人群走下车，远处的大型超市播放着震天动地的音乐。叶弋突然记起，今天是七夕情人节，传统的节日。
　　
　　夏末秋初，风带着远处的花香沿路吹来，广场上人声鼎沸，更远的天空，依稀可见几只风筝在高空中，迎着强风飞翔。叶弋记得，有个女孩曾经唱过一首歌给他听，她曾轻轻的在他耳边哼唱着，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这个初秋，叶弋结束了高一的课程。考完最后一个科目的时候，班上的同学约他去打比赛，说是友谊赛，玩玩而已。叶弋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刚转过身，后面传来季洁的声音，叶弋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
　　
　　叶弋，我有话跟你说。季洁拿着书安静的靠在教室门边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叶弋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要去打比赛，有事晚上说。丢下这句话，叶弋转身向着球场跑去。
　　
　　看，他永远都有比我重要的事情。即使我委屈的想哭。季洁忍着眼泪，看着叶弋的背影，呢喃着。
　　
　　球赛不出意料的大获全胜，叶弋翻看手机里的信息，在收件箱的末尾，是季洁发来的信息。打开信息，叶弋盯着屏幕看了看，深呼吸以后，把手机扔回包包里。该来的还是来了，季洁，终究还是你先放弃了。
　　
　　晚风，安静的吹拂着。夏天已经渐渐远去，繁盛一季的花草树木，也开始要日渐落败了吗？叶弋站在靠近马路的玻璃窗前，脑海里不断反复出现那条信息，她说，你看，你永远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叶弋，我受够了。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季洁最后的那个“！”像是一把锤子，生生的把一段感情敲碎。叶弋没有挽留，没有回她信息，没有去找她。桌子上的手机，安静的躺在月光中，叶弋把那首专属季洁的歌曲从手机中删除。这一次，就狠下心，彻底的离开。
　　
　　叶弋给恶女发去信息。恶女，我失恋了。但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解脱了。是啊，我真该解脱了。叶弋想着。
　　
　　窗外的行人稀稀落落，烛黄的路灯照着寂静的窗台。叶弋站在窗前，任由晚风拂脸而过，广播里熟悉的歌声在响起: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全世界都在呼喊，情人节快乐！
　　
　　是不是越在乎的东西，最后失去了，心就会通到麻木。是不是只有懂得了失去的尖锐的痛以后，才会学着该如何去珍惜。叶弋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是不是呢？其实，叶弋也不知道。
　　
　　2。我一直都在
　　
　　当诗滢拉着行李，再次走进这个熟悉的校园的时候，高二学年已经拉开了帷幕。从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安之若素，学校的社团活动让诗滢成长了许多。每当朋友询问，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个当初说死也不参加社团的陈诗滢，以至于她后来却突然加入篮球社。然而每次，诗滢总有理由推脱。
　　
　　校门口那棵落尽叶子的木棉，光凸凸的枝丫暴露在阳光里，切割着阳光。诗滢站在一片光影中，她突然想起放假时叶弋给自己发的那条信息。叶弋说，诗滢，我失恋了。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却无比轻松，我知道这段感情是我一直在勉强，尽管当初有那么多人反对我和季洁在一起。当季洁说出分手的时候，我没有去挽留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也明白，结束这段感情对谁都好。
　　
　　整理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诗滢在校园里逐个逐个球场的找，最终在最角落的球场找到了叶弋。诗滢仔细打量这个在球场上张扬在生活中却很沉默的男生，剪得很短的头发，身子有些消瘦，修长的手指，有力地拍着球，他忽左忽右的运着球，动作娴熟。
　　
　　小叶子，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啊！诗滢很恶作剧的在场边大喊。叶弋停下运球动作，转过身来看着诗滢。恶女，你要死啊？那么大声，你就不能斯文点淑女点么。诗滢跑到叶弋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酒我是不可能陪你喝的了，陪你打打球还是可以的。叶弋微微一笑，随手把球丢给诗滢。
　　
　　时值九月，深秋。校园小径边上不知名的小树，原本绿色的叶片，经过一季的繁盛，开始失去了色彩，有些叶子在风中摇摇欲坠。叶弋和诗滢并肩走向食堂，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黑夜逐渐吞没城市，原本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食堂依旧灯火通明，吃饭的人很少，诗滢和叶弋打了饭，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想转到理科班去，去体育特长班。叶弋突然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诗滢微微一愣，接着问道，你……，你考虑清楚了么？体育可是很辛苦的。叶弋点点头，没再说话。
　　
　　诗滢知道，叶弋就是这样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很难改变他的想法。诗滢看着面前的人，高一过去了，当初和自己在课堂上打闹的男生，如今要要选择自己的路，要独自去行走。
　　
　　原来，当初那个爱写小说爱看书的羞涩男孩，已经长大了，时光终究是把他也打磨成了一个可以承受风雨的人。所有该有的情绪，也应该会被埋没在漫长的路途之上，从此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风景。
　　
　　躺在床上，十一点一过，喧闹的宿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接着，所有的声音也被黑暗吞噬。诗滢在一片黑暗中摸出手机，点击进入叶弋的空间。果然他又发表日记了，时间显示是十分钟之前，这是一首现代诗:
　　
　　那时我们还不懂爱
　　
　　却一心只想爱
　　
　　有些伤害　　
　　你是否可以释怀
　　
　　时光偷偷溜走
　　
　　我们不曾回头
　　
　　后来，我开始明白
　　
　　有些爱不可以等待
　　
　　有些爱却被时间掩埋
　　
　　3。随风奔跑，自由的方向
　　
　　风在耳边呼啸，沿着身体侧线切割而去，叶弋跟在同学的身后，拼了命的往前跑。越往后，叶弋越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砰砰的直跳，胸腔也是一片麻木的疼痛。越过终点时，压肩动作没有把握好时机，结果整个人一头载倒在跑道上。
　　
　　叶弋用手撑着地面，翻过身就直接躺在跑道边上。呼吸仍旧急促，仿佛想一下子就吸取足够的氧气，胸膛在一呼一吸间此起彼伏。一百米冲刺，叶弋这次算是有了深刻体会。夜幕吞噬尽最后一抹余晖，灯火四起。叶弋和同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训练场。
　　
　　你还好吧，怎么看起来那么……，诗滢一脸疑惑。哦，没什么，就是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叶弋说完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没跟你开玩笑！诗滢语气一紧，随手又把一袋东西递到叶弋面前，这是我给你买的云南白药，受伤要及时处理。
　　
　　夜色中，叶弋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蓦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就算所有人反对自己去学体育，至少还有一个人觉得他没有错。晚风中，叶弋静静的站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此刻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风一吹，有些冰凉冰凉。
　　
　　叶子开始在夜里安静的掉落，早上路过小径，叶子已经堆满了石阶。又是一个季节的轮回。时间轻易就把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东西，一步一步地刻画，直至变成深深地烙印。而成长的年轮越转越大，越大越深。
　　
　　宿舍的南面是火车站，每当火车进站时拉响的汽笛，越过高墙，伴着月光在宿舍里回荡。叶弋总会做梦，凌乱的没有由来的梦。月光安静的照亮了宿舍，在地板上撒下一片光芒。谁一席无眠。这个安静的小城，安静的街道，安静的风，安静的吹拂着沉睡的大地。
　　
　　4。原来你也在这里
　　
　　高二学年，在一片呼喊与汗水中悄然而逝，此时的校园，一片安静。上一届高三已经走过了黑色的六月，迎向另一条路途。九月份入学，叶弋他们这一届就是高三年级，他们也将会是这支队伍的先锋，明年六月，他们也会走上那个被人们大肆渲染过的战场。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练习，练习，练习。
　　
　　诗滢已经好几次在电话那头哭着对叶弋说，快要崩溃了！每当这时，叶弋都会对诗滢说，所有的坚持，会有一个结果的，或好或坏。不管怎样，努力可就不后悔。说这话的时候，叶弋在心底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由于体育科考迫近，叶弋所在的班级被批准可以不上早读，随之而来的训练任务也逐天加重。每天，叶弋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训练场上坚持，坚持，坚持。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有了觉悟，再多的伤痛都在所不惜。
　　
　　然而，听到诗滢说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叶弋听着诗滢在电话那头的低泣，他突然觉得，这前行的路途，之前无论有什么艰难困苦，都已经挺了过来，可是，这最后的坚持，怎会变得如此艰难？
　　
　　谁也无法预料的未来，并不语人知，晚风轻轻地拂过大地。再过几天就是省体育科考了，叶弋突然在这时候放缓了训练，他要恢复好体力，以最佳状态去迎接大考。
　　
　　过几天就要去G市参加联考了，会紧张么？身旁的诗滢突然打破沉默。叶弋没有回头，他看着身边经过的人，在跑道上凭借着教学楼的灯光，缓慢行走。叶弋转过身，拉着诗滢往回走。当走到一百米起跑线的时候，叶弋停下来。
　　
　　知道吗？从这里到终点只需要走120步，可是每次跑一百米，最后面的几十米路总是特别漫长。诗滢看着叶弋的背影说，再苦再累不都坚持下来了吗？等联考结束你们的“魔鬼式训练”也就宣告结束了。
　　
　　课间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上课铃一响，原本吵闹的操场兀地陷入一片安静。当我们静下来的时候，时光安静的流淌，在日渐拉长的岁月里，我们伫立在时光的此岸，眺望着彼岸的曾经。那个被烙上“过去”的自己，终究还是走失在茫茫岁月里。
　　
　　5。借我你的怀抱，好吗？
　　
　　体育术科联考终于结束，而此时，春节已经近在眼前了。叶弋收拾好心情，全身心的投入学习，春节过后回来，将要面对全新的挑战了。对，是挑战，叶弋喜欢一切和挑战扯得上关系的事物，一如球场上的他，永远都不服输。
　　
　　在过去的一年里，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叶弋每天醒来都会在心底默念:今天是新的一天，有新的挑战，加油！加油，加油！术科考完了，叶弋突然无比想念那些在训练场上的日子，每天晚自修下课后，叶弋都会到跑道上走走看看。
　　
　　然而今天他却很惊讶的看到诗滢的身影，他快步走上前，等到和诗滢步伐一致的时候，叶弋转过头，怎么了？平时这会儿你不都回家了么？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了。叶弋，别人都说我们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这不，我也成孤家寡人了。
　　
　　诗滢面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叶弋想安慰她，诗滢突然停在跑道中间。她说，知道吗？我和他一起三年了，曾经他是那么宠着我，保护着我。然而，这一切，我亲手画上了一个句号。
　　
　　讲到最后，诗滢就蹲了下来，不一会，叶弋就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叶弋走过去，拍着她的肩刚想说些什么，诗滢站起来，然后一头扎到叶弋怀里。叶弋想挣脱，诗滢却带着哭腔说，把你的肩膀借我。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叶弋原本举到半空的手，转而抱紧了怀中的人。
　　
　　周围的人向四处散去，叶弋抱着哭泣的诗滢站在光线昏暗的跑道上，初春的风，带着冬天末梢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片笑声，随即便又消散在风中。教室里仍有人在埋头苦干奋笔疾书。头顶的天空，安静如往日，月亮透过云层撒下一片光亮，照亮了红色的跑道。
　　
　　6。如若离去，没有归期
　　
　　教室搬到实验楼的底层，阳光只能照到宽大走廊边。课间的时候，叶弋和一群死党在太阳底下投篮。春天的阳光总是有些慵懒，叶弋投进一个三分后，习惯性的抬头看着教学楼。依旧是在那个楼层那个角落，诗滢背靠着墙，嘴角在动，像是在背书。
　　
　　至从那天晚上诗滢哭过以后，叶弋就没再和她面对面的谈谈，尽管每天叶弋经过小卖部的时候，都会给她买一瓶牛奶，并送到诗滢手中。但是，每次诗滢接过牛奶，说了句谢谢就匆匆回到教室。
　　
　　这样子吗？不要打扰彼此安静的生活方式。叶弋在想。
　　
　　叶弋把以前和诗滢几个人一起加的短号网退了，他不再在每天清晨，在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打电话给她，问她起床没有，不再给她道晚安。然而，叶弋仍旧每天给她送牛奶，除了一句谢谢，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叶弋曾以为这会是一种喜欢甚至是爱情，曾经的他们无话不说，即使面对所有人的质问时，他们也可以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五月的时候，小城的气温开始上升。校门口的木棉树，在更早的时候就长满了嫩绿的叶片，然而，却始终没有开出跟往年般殷红的花朵。当诗滢牵着乔熙的手出现在叶弋面前，并大大方方的介绍这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叶弋才恍然想起。为什么乔熙会突然跑来问自己，到底和诗滢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诗滢有段时间变得淡漠。原来，原来如此。
　　
　　叶弋，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忽略你了。诗滢很抱歉的说着，旁边的乔熙牵着她的手，表情很是溺爱。其实那段时间我在追求诗滢，不过我每天早上都看到你给她送牛奶，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后来诗滢说不是。不好意思了……。叶弋笑着说，没有关系，你们这样就挺好的。对，这样就好。
　　
　　叶弋依旧每个晚自修的课间或者课后，都会到操场上跑道上走走看看。偶尔诗滢会跑来找叶弋聊天，偶尔也能看到诗滢和乔熙并肩走着。跑道上有人在跑步，路过身边时卷起一阵风。
　　
　　叶弋倒退着跑回一百米的起跑线，蹲下，挺身，向前冲，用尽全力。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心跳开始加速，呼吸越来越重，胸腔一片麻木，接着是刺痛的感觉。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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