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

wangxhxj

年轻时常听老人们说，“月是故乡圆，水是故乡甜，人是故乡亲。”说这话的，多半是自小看着家乡的月，喝着家乡的水长大以后才客居他乡的老人。我虽然也是和他们同类的异乡客，可我并非土生土长的家乡人。当时听老人这么说，除了能一般理解他们的那种人皆有之的乡情之外，并无什么深切的感受。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今轮到自己也变成老人了，这才有了一些乡情的感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从自己的内心真正体验到诗仙李白笔下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思念故乡的情怀。

　　有道是，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可我这个现已年逾古稀的山东人，直到临近退休的年岁还从未踏上过故乡的土地，这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遗憾。但在我的脑海中却经常浮现早年父辈曾多次给我描述过的青岛的海滩，崂山的清泉，泰山的日出，孔庙的圣人以及济南的大明湖和趵突泉……还有我的父辈祖先故居所在地滕州（原名藤县）的一草一木。多少年来，这些模糊不清而又令人心驰神往的画面，有时甚至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上苍终于没有辜负一个他乡异客思念故乡的真诚。1989年夏季，一个绝好的天赐良机真的来了——我出差去青岛开会，会期竟有一个多星期。时年我已五十二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幸踏上故乡的热土。抵达目的地的当晚，我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休会的那天，我早早起床用了早餐便迫不及待地游览了向往已久的金沙碧波的青岛海滩和泉水淙淙的崂山胜景。在海滩，我情不自禁地像个老顽童似的，脱下鞋袜下海嬉水。在崂山，我狂饮了好几杯沁人心脾的甘泉，离去时又装了满满一大瓶故乡的泉水。当天晚上，我竞毫无倦意地头顶故乡的明月，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阵阵凉爽的海风，兴致勃勃地漫步在青岛的大街小巷东张西望，看到的是纯朴敦厚的故乡亲人，听到的是耳熟能详的浓浓乡音，感受到的是刻骨铭心的故乡温馨。在街头巷尾，我还时不时地操着自小从父辈那儿学会的还算流利的山东方言，同素不相识的老乡亲切交谈，向他们询问了解故乡的一切变化。直到夜半时光，我才兴犹未尽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此番青岛之行，总算让我面对故乡的山山水水，脚踏故乡的辽阔热土，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名副其实的山东人！

　　在返回上海的列车上，我仍然恋恋不舍地默默回忆着身居故乡的见闻和感受。当列车停在我的故乡所在地滕州车站时，已是夜晚八九点钟了。此刻，只听广播告知滕州站仅停车四分钟，我如梦初醒般中断了回忆，忙不迭地站起身从车厢走道上的人群中使劲挤下车，站在月台上凝视着故乡四周闪烁的万家灯火和一幢幢高楼大厦影影绰绰的轮廓……此刻，我终于了却一个踏上故乡热土的宿愿。直至开车的铃声骤响，我才不得不返回列车的座位上。随后，在车轮滚动的节奏声中，我又依依不舍地陷入了沉思默想。

　　此番故乡之行，我似乎悟出了一个道理：乡情，这人世间亘古不变，世代相传的真情，它可是不逊于血脉亲情的民族凝聚力的源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