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

宇文飞云

        生活再归于平淡，从极动，至极静的落差，早就习以为常。
　　十点钟便睡下，醒来，是早上七点。一日的家务开始，洗衣服、做饭，加上照料房前特意开出的菜园子。早餐和午餐都是一个人，不过简单些，断不会敷衍，三两个小菜必不可少，到晚上，则会做火锅或是烧汤，和家人一起。厨艺渐进，修身养性。
　　天擦黑收拾停当，回卧室关了电脑，出门散步。每天只离家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宅着，不愿出去。复健运动是折磨的活计，拖着伤腿蹒跚，看起来很可怜，于是逃避青天白日的晃荡，夜色才很好掩护了出行。那半个小时，通常都走不太远，累人，疼的挪不开步子，走走停停，突兀的就转身想要折返，又犹豫着，蹲在路边。
　　这一带的路灯稀疏，轻易找到黑黢黢的角落，儿时不断重复的动作，蹲在马路旁边，仰头看夜空。偶尔有星光，多的时候，无星，但总能睥见月色。常有孤单的姿势，如此，又如每晚睡着后胎儿形态的沉眠，那是抱着双肩，蜷缩一团，像在保护着自己吧。偏偏会有穿行的车流，若不时经过的几辆也能算的上车流的话，白光打在脸上，会眯起眼，直视，则短暂的失明。于是光华也能带来黑暗，我想。
　　蹲的久了，小腿竟痛的颤抖，哆嗦站起，又迟疑着前行，而不是返家。
　　每一束车灯打在脸上，都荡起一圈涟漪，都带出记忆里一个镜头。仅是一个镜头而已，会联系那个时空那段故事，总不能多想，又一束车灯即亮起，穿插旁的前尘。戏剧性的，从来没有重复哪一段，没有偏爱，没有不公。
　　接连一个星期，小超市的老大爷终于问起，为什么每晚都会来买一盒无花果，而不是多买点放着呢。如此熟络起来，我在重演的场景里，也停留几分钟，聊的多是在看什么电视剧，这般的家常。
　　每天跟家人相聚的时间，少了许多，一两个小时吧，也就离了数落和唠叨，近了猜测和问询。跟流浪的日子，一般无二。
　　深夜还是被疼痛惊醒，一并有噩梦来催促着起床吃药。很小声的出了客厅，拖一把椅子坐在房前，渐冷了，确是月光的温度，真实贴切，从不欺人。凌晨的月是耀眼的，很美好，最惬意的，是因除了它，周遭的物事都再看不真切。仿佛天地间存在的，只剩下月亮的脸，和人的眸子。都是无心的，都是无心的。
　　有时乌云掠过，遮一片月光。我形容掠过，而不是飘，或别的什么。去倾听，也能听见月神的叹息，仿若从前找寻花开的声音一样，是清风捎来的话语，我想，她是偶然的低头，匆匆青睐地上的寒星。我想，她是在叹息，尘缘轮回，总缺不了的孤星吧。
　　这个时节的风，若少了太阳的打扰，纵轻微，欲将人赶进家门。每每都守着它，守着从不失约的风儿，待手足冰冷，才满意的合门，回到卧室。仍睡不着，将暗夜里瞪着天花板，怕是什么也看不见吧。可月光是不会薄了谁，她要是察觉你走开，又从窗台洒进房间，再铺一地的光华。
　　月华如水，可美好的光景，总被往事和回忆搪塞，妨着你欣赏。
　　要么就从了它，要么，就撇开吧。
　　静谧里两手叠放，左掌心映着月亮，照出右掌的影子，合起来，便是整个岁月，张开，有重重的流年，呼啸扑来。可无言无声无息，再有月华，小屋亮堂堂，莫大的孤独也望风而逃。可无心无悲无喜，近了黎明，鹊桥两茫茫，旧情的恐慌又接踵而至。有些因果，有些期冀，想来是从未远离。
　　若放不下，便依着本心，任月华指引吧！